“……我不走，真的，安娜，谁说我会走了？”
115擦拭着安娜·林德眼泪，这水痕太热烈、太滚烫，好像从自己的心房上流淌，让他在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一位真正的人类。
心中激荡着太多，想要抱着安娜·林德哭泣，只是这副身体成了阻碍，它无法让他像人类一样用眼泪宣泄着情绪。
压抑着心底的感觉，115又是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恐惧，什么是害怕。
他害怕安娜·林德在得知自己的死亡后，会伤心、会落泪。
他恐惧在没有他的世界里，这个世界会对安娜·林德不友好，没有人对她伸出一双援助的手掌。
很多很多的第一次，是因为有了安娜·林德，他才能像人类一样，去体会、去感受。
“安娜，小布……怎么会想着离开你呢？小布啊，最喜欢你了。小布想看着安娜长大，想看看安娜结婚生子，想看看安娜未来的孩子像不像安娜，小布想……小布这辈子，都无法忘记安娜……”
“安娜……”
115只能用唯一所知的方式，将安娜·林德搂入自己的怀中。
此刻的他，像一只雄狮，就算到了末路，也仍是希望能给幼狮踏一条生路出来。
顾念和安深霄观望着，止步不前，这一刻的时间，是属于他们的。
“安娜？想不想吃？”
“？那是什么？”
115在脑海中搜集着资料，其实他也没有见过，只是知道，没有一个小孩能抗拒的味道。
“啊，是将白糖倒入机中制出糖丝，再用棒子将糖丝缠绕起来而成，入口即溶，因糖丝跟棉花絮十分相似，所以叫。安娜，你想不想吃？”
安娜·林德坐在115的肩上，看着眼前灯火阑珊的长街，身边是摩肩接踵的人类，他们置身其中，仿佛是一位慈祥的父亲，带着乖巧懂事的孩子，一次稀松平常的外出。
“想吃。小布，安娜想吃。”
“好，那我们去找找看。”
灯火通明，顾念陪着安深霄，在一条条繁华的街道上穿梭，她的爱人陪伴在她的身边，只想，沿着这条路一直一直走下去。
希望，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狂欢后的日子在时钟指向零点的时候结束，辛德瑞拉的魔法裙失去了作用，被打回原形。
第二日，安深霄接到了来自医院传来的消息。
“安博士，您送入我们培育中心的基因细胞已经开始分化，并生长为一个完整的器官，希望您尽快将患者送入技术中心，以便我们进行操作移植手术。”
安深霄将这则消息告诉了115，看着115沉默的样子，最终还是离开，给他一些缓冲的时间。
在长达两个小时的时间，不止顾念，连安深霄都能听见书房里115的哀号，像人类一样在悲鸣、在哭泣……
没有眼泪，谁又能说他没有感情。
门从里面打开了，115神色自若地走出来，他看见了顾念向他投过来的目光，里面裹着抚慰。
“顾念，不是早就知道这样的结局吗？还没有谢谢你，让我能多看安娜几眼。”115轻轻地合上了身后的门，越过顾念，向楼下走去：“我其实还挺后悔的，如果从来没有遇到过安娜·林德，那么，她就不会为了之后我的离开而伤心。”
115露出不符合人工智能的苦笑：“哎呀，真是没想到啊，你有了爱情，我有了亲情。也真想让哪些死去的同伴看看，做人类，真的糟糕透了，一些无谓的情感，让我们人工智能都寸步难行。我们好像还挺惨的！”
顾念在115的身后，听着他的言不由衷。如果这样能让他好受一点，那就说吧。
不过有一点说的对。
做人，真的糟糕透了……
等115站在安娜·林德的面前，所有宣泄的情绪全部收敛起来，他半蹲在安娜·林德的面前，让她将手掌心放在他的胸口上。
没有一颗跳动的心，但感情，一直都在。
“安娜，今天小布再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安娜·林德小大人似的，捏捏115的耳垂，摇摇头：“小布，安娜不想去。我问过安博士了，昨天去了一次游乐园，已经花了好多好多的钱，我们的积蓄不多了，要省着点花。”
115不满地瞪了安深霄一眼，顾念还在一旁哧哧笑着。
“安娜，你这么小，心思怎么这么沉。钱是拿来干嘛的？就是花的呀。这一次，我们不花钱，花你安叔叔的钱，所以我们可劲的花。”
“不好。”安娜·林德摇摇头，几天的接触，她和顾念、安深霄已经很熟悉了。“赚钱很辛苦的，我们不能这样做。”
谁也不忍打破一个小孩子的纯真。
安深霄也蹲了下来，视线与安娜·林德齐平：“安娜，安叔叔喜欢你，因此想邀请你去玩。就这一次，所以……没关系的……”
“没关系吗？”
安深霄点点头，感受着来自安娜·林德身上的温暖，小女孩在他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
牵着他的手，站了起来，将自己的另一只手，放到了115的手中。
纯白色的建筑，里面的东西不带一丝温度。
冷冷的，冲淡了115心中的不舍。
“安娜，一会儿跟安叔叔进去后要听话，小布……小布去帮安娜摘颗星星回来好不好？可能要很长很长的时间，但是小布向你保证，一定会回来找安娜的。”
115的双手搭在安娜·林德的肩上，肩膀轻颤，115的手不受控制地在发抖，连他的声音也是这样的。
“安娜，小布……小布永远……记得你。”
安娜·林德挣脱开安深霄的手掌，冲向115，扑了对方一个满怀。
“小布，你要死了是不是？安娜不想你离开我，安娜是坏孩子，安娜要是听你的话，不去那个游乐园玩，你是不是就不会离开，安娜……不想和你分开，不要……”
“安娜不要什么星星，你在骗安娜，什么摘星星，你就是要死了……，邻居家的奶奶就是去摘星星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他们……都说奶奶死了……，小布，你也要死了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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