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寝宫之中，云景清洗手上的血迹。
在箱庭里，在幻境之中，他经历过太多血腥恐怖的画面，在现实之中这还是第一次。
杀人和人体实验，终究还是有些不同
那些碎尸万段也不为过的贵族们，云景下起手来几乎没有不忍，但将艾斯德斯当做实验素材，他心中却免不了有几分不舒服。
但那也只是生理反应，能克服就好。
云景摇了摇头，他想尽可能以自己的角度去理解世界，但涉及到这种钻牛角尖的问题时，他有时也会搁置。
老实说，云景也有些犹豫。
目标是艾斯德斯，他自然下得了手，但换了是其他无辜的良善之人，他能否为了获得时间能力而下手？若是他处在生死之间，急需时间能力解围呢？
在真正的抉择到来之前，他也不清楚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随着云景走回寝室，站在一旁的黑瞳眼神微亮。
“进去照顾下艾斯德斯……”云景对黑瞳说道，很快又补充了一句：“饭菜就不用带了，她可能没心情吃，带些流食进去。”
……
黑瞳迷茫的扎着眼睛，走进了地下室。
艾斯德斯依然被关在牢笼之中，黑瞳细细的打量着，这位冰美人全身上下没有一丝伤痕，但脸上却满是汗水。
“艾斯德斯将军？”
黑瞳呼唤道，这位帝国女将军的威望很高，黑瞳多少有几分崇拜的心思——当然，如今她崇拜的是将她解救出来，并且让她能见到姐姐的陛下。
艾斯德斯脸色惨白，黑瞳连续呼唤了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明明能感受到身体的力量，但精神却极为虚弱，喝了两口水，她定了定神，脸上强撑出了一丝笑容。
“……咳咳，真激烈的手段，就，就算是我，也没试过如此程度的拷问。”
“将军说的是陛下？”黑瞳好奇问道，从艾斯德斯身上，她看不见哪怕一丝改变……不过想想是陛下，连死者复生都能做到，修复伤势怕是容易的很。
“是啊。”艾斯德斯长出了两口气，强笑道：“能提升身体痛觉的手段，可比帝国那群废物到底药强太多了。”
“只是很可惜，最高等级的拷问，施行者竟然没办法从中获得乐趣。”
艾斯德斯是真心觉得可惜。
连死亡都饱含在内的拷问手段，几乎将她从内到外从身体到灵魂完全挖了个遍。
谁不借助工具看见过后脑勺？
艾斯德斯就看见过，不仅仅是后脑勺，甚至是她大脑的内部。
艾斯德斯知道自己，她能从拷问他人的过程中体会到自己的价值，从战争中体会到活着的乐趣，死在她手里的人，又不是都在咒骂她是疯子。
但她觉得，自己疯的还不够。
她能从拷问中获得乐趣，所以她喜欢上了拷问，可她能感觉的出来你，云景无法从拷问中获得乐趣，甚至有些反感，却做的比她还要彻底……这是比她还要疯的人。
为了她的能力？那很重要吗？如今的帝国之中，能轻易击败她和布德的力量还不够吗？获得了她的力量又能变强多少？
艾斯德斯勉强抬起头来，看着黑瞳，忽然问道：“你喜欢他？”
“才没有。”黑瞳连连摇头。
“那你要抓紧了。”艾斯德斯失笑，她身体状态没有任何问题，承受的只是精神压力，缓了一会，勉强恢复了几分精神。
在之前，她想的是弱肉强食，输了就大气一点，可如今，她心中又升起了新的想法。
战斗是输了，可她既然还能说话还能活动，在其他方面她可没输。
——艾斯德斯承认，她是想要小小的报复一下云景，被当做实验小白鼠的滋味可不好受。
艾斯德斯勉强说道：“大约有不久，你们那位皇帝陛下就要离开了。”
“离……离开？”黑瞳脸色豁然一变。
她说不喜欢……那是假的。
黑瞳从小失去了父母，一直被姐姐照顾的妹妹，在不得不和姐姐分开时，被帝国强加了‘忠诚帝国’的洗脑，连身体都被改造的破破烂烂，需要药物才能活下去。
如果从未感受过光明，那她会永堕黑暗，可从小和姐姐相依为命的光辉，让她保留着最后一点对光明的期待，可她却没有能逃离黑暗的能力，没办法跟随姐姐一起背叛帝国。
云景的出现，对她来说，是照亮他人生的光辉。
身体不再需要药物的维持，见到了姐姐，并且……还是皇帝。
曾经帝国对她施加的洗脑，黑瞳记在心上，但对黑瞳来说，那是害怕是恐惧，是一旦违背帝国就会死的绝对信条。
对这样的她，只需要施加哪怕一丁点温暖，她心中的感激之情就几乎控制不住。
用一个名词解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艾斯德斯点头，说道：“迹象要多少有多少，我相信你也看得出来……一年到三年左右，国家走向正轨后，他大概就会离开了。”
黑瞳冷不防问道：“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给我们的陛下添麻烦啊。”艾斯德斯毫不隐瞒：“他既然想离开，我偏偏要让他没办法轻易离开。”
“不想你那亲爱的陛下离开，你就多想想办法，让他留下好了。”
“……你不想死？”黑瞳忽然问道，陛下如果真的离开，或许会杀掉艾斯德斯，这是她想到的，艾斯德斯的目的。
“不，正相反。”艾斯德斯摇头说道：“那位陛下，不会杀我。”
看似仁慈但又残忍，看似冷酷但又温柔，艾斯德斯看来，云景或许不吝于杀人，但却不喜杀戮……大约不会在意是否杀她，如果她没有价值，大约死在了战场上。
但既然她已经成为了实验品，实验结束后，她被杀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艾斯德斯幽幽叹了口气：“我反而希望，能死在这里。”
冰美人脸上浮现出一丝病态的笑容，正面的战斗她自觉很难找到机会了，那反倒不如，从其他方面找回胜负来。
已经成为了试验品，艾斯德斯觉得自己最后能活下去，可她不觉得，云景还会给她挑起战争的机会。
那还不如，干脆的死在这。
精通拷问，如今艾斯德斯很很理解自己的心思。
那些死在她拷问之中的人，有些宁肯死，宁肯冒着继续承受酷刑的危险，也要临死前吐她口水……来表达自己的反抗。
如果能让不喜欢拷问的云景喜欢上拷问，能让不想杀她的云景杀了她……
至少，也算她赢了一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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