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旭明的精神毕竟不同于常人，用心思在脑子里搜索了好一会，终于想起熟悉感从何而来。
那种熟悉，是因为确实是旧识。
男的叫做孟光，女的叫倪媚。都是他的高中同学。
顾旭明认出他们后，平静的心倒是起了波折。
基于如今特性，心有所动，好比饿鬼看到宴席，色鬼看到绝色美女，贪名的看到扬名天下的机会，贪财的看到金山。
身不由己？不，更应该是本性扭曲成自然。
顾旭明仔细打量他们两个人，衣服都不知道多少天没换了，还蓬头垢面。也就顾旭明，换作其它同学，真没办法认出来是他们。
至于顾旭明，虽然面相五官和高中时候没有任何变化，但如果乍一看的话，还真没有哪个那时候的旧日朋友能够认出他来。
曾经是稚气满身的学生，但如今气势早已可以说是面目全非。眼神深遂如海，面目沉情如山，身体不动如神。这么一个人，任何人第一次看到都会把他的相貌、身高、衣着，甚至是年龄都忽略掉。
这是一个只要站着，就好像天地一样永恒的执剑人。
所以，孟光和倪媚正分食面包的时候看到他草帽下的五官，第一眼绝对没有与其曾经的同学联系到一起，哪怕他的相貌未曾因为岁月有过多少变化。
他们只是怔怔地看着顾旭明，既惊讶，又恐惧。
两人没有说话，顾旭明也没有开口，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俩。
这样的奇怪沉默，过了两分钟，漫长得让他们几乎窒息。
但终究是女人的敏感天性让倪媚发现了什么东西，从最初的惊愕过去之后，她认真打量对面形象，突然好像一道闪电劈开她的意识，使其惊呼道：“顾旭明！”
孟光经她提醒，再反向推测，也认出这位当年同学，禁不住重复加了句：“顾旭明？”
顾旭明倒是仍然是一张死人脸，听到他们叫出自己名字，也只是轻轻“恩”了一声。
倪美看上去是个文静的小姑娘，但她脑子转的比同伴快的多，联想到之前道听途说的一些消息，有不少情报整合一起，让她明白了不少事。
“顾旭明，你是金山的剑主？”
顾旭明对此更没有什么反应，仍然是轻轻应了声。但不知为何，心中竟有淡淡喜悦升起。
每次都是这样，一旦有了比较突出的情绪，这股情绪就会单独应付锁情咒的吞食。然后，他就短暂地找回了自己的七情六欲，摆脱了无欲无求，不生不死的奇怪的活死人状态。
古人都说，他乡遇故知是大喜事。
果然有些道理。
“你真是顾旭明？”孟光惊喜道，“旭明，没想到你剑道修为那么厉害。我和倪媚就是来投奔你来着。”
“可是你不是才知道我是你的同学吗？”顾旭明说话道。
“哈哈，你听他乱讲。”倪媚同样有些开心，“你的消息太隐蔽，我们听得都是片断。倒是周凝曼名声大，所以，其实我们是想来投奔她的。不过旭明，你不介意同学来投奔你吧！”
顾旭明摇摇头：“投奔我可以，不过我现在要外出，恐怕顾是上你们。你俩不去找周凝曼吧，她会安顿好你们。”他说道。
听他如此一说，孟光便有些尴尬地干笑着。其实说起来，他们和顾旭明虽然算是同学，当初关系也就那样，一年到头没说过多少话。
当然，此时羡慕是真的羡慕，想抱大腿是真的想抱大腿。但顾旭明出于自身考虑以及出于自身特性的说话方式，让他的心像被冷浇了下温度。
如果是当年当初碰到这事，孟光说不定还会骂上几句，倪媚会倒头而走。但这几年的人生加上这半年的历练，他们的人情事故早被现实锻炼得出奇熟练。
脸上和内心都是没有丁点的不满，反而笑得很真诚，好像顾旭明无论怎么说，都没办法减轻高中同学的重逢情谊。
一边表达高兴，一边回忆过去的美好时间，再不着边际地拍他马屁。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打了个很完满的配合。
顾旭明是真没想到曾经的同学有那么好的才能，让他都差点忍不住要笑。这是十分了不起的能力，顾旭明大感意外，都萌生了要把这两货留在身边的打算。
不过，既然要外出，也只能是回来再办了。
“孟光，倪媚，你们先进山吧。”他说道，释放了难得的善意，“要有什么联系亲属的工具，可以联系他们来这里安顿。”
哪知道，他话一出口，两人的神色就有些异样。
孟光苦笑：“哪还有什么亲属，我全身就我一个了。”
倪媚跟着道：“我一样。”
这次倒没任何表演成份，是真的难受。这一代摊上这事，可以说是极其不幸。但对这事，顾旭明没有任何方法。
或许真的是再遇见除周凝曼之外的同学让他的心情感到触动，极为难得得安慰了两句。
三人又说了些话，然后顾旭明当着他们的面联系了周凝曼。
“旭明，太谢谢你了。”
顾旭明看他们的状态：“早点进山吧，等我回来再找你们。”
两人边说边哭，又说了好几句谢谢，才转身向里面走。
顾旭明目送他们远去，心知自己暗中出走的消息怕是瞒不住，起码周凝曼那几个人必定会知道了。
可惜了计划不如变化。
不过，人生不都是这样吗，他想道，他想追求的也是变化啊，否则，何必走出金山。
既为性命，也为未来。
顾旭明转身，再度向外走出去。
这一趟，开了个好头，希望之后的时间里，都称心如意吧。
他的左手放在剑柄上，右手调整草帽，然后彻底出了金山的界线。
一路之上，倒时不时碰见有人。有剑手，也有普通人，更有怪物，构成了末日世界的野外生态。
能出手的，他不吝出手。不该出手，他视若无睹。人生百态，在这个特殊时候，其形象更为丰富多变。
他知道会发生的所有一切，又亲身经历会发生的所有一切。
既好像问剑，又好像问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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