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将军大人，您的脸怎么了？遇到饿狼，还是遇到猛虎了？啧啧啧——，你能从那些牲畜的嘴中捡回条命，也算能耐不小。”他不仅不畏惧相貌凶恶的将军，反倒凑过去，抬头回望将军冷酷的眼睛。“您想不想换张面皮？我认识一个人，他能为您换张英俊的面皮。我向您保证，只要换了面皮，您一定受到女人的追捧和喜爱，多到数不清。最最重要的是，价格极其合理公道，只需要……只需要……将军，您有多少钱？”
这名将军就是魏圉和无忌第一次出宫时阻拦他们的那名将军。他的眼睛与常人不同，看上去毫无生机。跟随他的将士固然畏惧那张骇人的面孔，更畏惧那双没有一丝光亮的眼睛。此刻，这双眼睛正盯着嬉笑的陌生人。将陌生人团团围住的将士面面相觑，不知应该冲过去把擅闯王宫者拎出去，还是等待他们的将军下令。
“小灰，别怕，你别看这位将军大人长得吓人，其实是一位非常好的人，最是爱护小动物了。”陌生人轻轻拍了拍灰马的脖子，灰马立刻安静下来。“将军大人，您考虑的怎么样了？若是囊中羞涩，您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请您把马儿还给我，我们真的要赶路了。”
“你可是墨家之人？”将军的声音就像他的容貌，也是岩石雕刻而成。
一丝警觉和讶异在陌生人的眼中飞快的掠过，快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墨家？我不是墨家之人，我是天下之人。嘿嘿——，将军，您还是还我马儿吧。”话音甫落，他以看不见的速度探出右手，抓向被将军攥在手里的缰辔。
将军人如磐石，动作却像风儿一样轻灵，像风儿一样迅疾。他手腕一翻，缰辔被扣在手下，手背直对陌生人的手掌。陌生人的脸上仍带着微笑，手掌像穿花蝴蝶似的上下跳跃，左右飞舞。将军的手没有花哨的动作，看上去慢半拍，却总能后发先至，恰到好处地拦下陌生人。紧挨着两人的小灰仿佛木头制成的一般，毫无所觉，纹丝不动。如此这般，陌生人始终不能从将军的手中抢过缰绳。奇怪的是，将军只是防守，一次都没有主动攻击陌生人。
“不打了，不打了。”陌生人突然收手，弹了弹衣袍，煞有介事地喘着粗气，好像经历了十分剧烈的打斗。“难怪魏王命你做守卫丹宫宫门的将军，果然眼光毒辣，果然了得，在下佩服得很。有你守卫王宫，我便放心了。你可以把小灰还我吗？我要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说完，他对着将军弯腰行礼，准备离去。将军没有松开缰绳，也没有还礼，动也没动。
“罢了，罢了，看来今日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拜见魏王了。”他摇了摇头，伸手在怀里乱掏。“唉，奇怪了，那封信跑哪里去了？该不会被我擦屁股了吧？不会，不会，我岂会做那等腌臜之事？可是若没做，信跑哪里去了？”他抬起头，可怜巴巴地望向将军。“将军大人，原本我有一封信要面呈魏王，却不小心被我擦屁股了。您能不能通融通融，放我进去？我对上苍起誓，我绝不是什么刺客，绝不会刺杀魏王！嘿嘿，您同意了？那我进去见魏王了。”他也不要小灰了，横移一步，朝里面走去。
“墨家之人都似你这般厚颜无耻吗？”将军冷冷地说道，没有阻拦陌生人。
已经向前迈了一步的陌生人又退回来，哭笑不得地盯着将军。“你这个人可真有意思，我都说了我不是墨家之人，我是天下人，你为何非要说我是墨家之人？真是岂有此理，莫名其妙，不可理喻！哼，我懒得跟你说，我不理你了！”他鼓起腮帮子，噘着嘴，做女儿态。
手持长戟的士兵看到陌生人忸怩滑稽的模样，想笑又不能笑，憋得满脸通红。
将军无视陌生人的丑态，视线越过他的脑袋，落在士兵的身上。“你们回去，好生守护王宫，我陪这位先生进宫觐见大王。”
“是！”士兵们低头称是，避开将军的目光，整齐地跑到宫门外面。
“嗐，早知道这么容易拜见魏王，我还费那劲儿干嘛？”陌生人自讨没趣地叹口气，“将军大人，现在您能把小灰还我了吗？”
“不能。”将军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牵着灰马朝里面走去。
“这人怎么说变就变，说翻脸就翻脸？”陌生人咕哝一句，“将军大人，您等等我，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可跟不上您的脚步。再说了，您不领着我，万一我迷路了，不小心撞见王后洗澡，那如何是好？我这一辈子见过数不清的女人洗澡，唯独没见过王后洗澡。嘿嘿——，将军大人，您可曾见过？”
陌生人嘴上说着让将军等他，转眼间他已与将军并肩而行，不慌不忙地走进王宫深处。
“烈阳带墨家弟子求见大王。”刀疤脸将军站在魏王的宫殿门外，沉声说道。声调不高，穿透力却极强。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烈阳将军微弓着腰，灰色的眼眸望着脚下的青石地板。
“都说好几次了，我不是墨家之人，不是墨家之人，这个死灰眼非说我是墨家之人。唉，遇到这种死脑筋，真是伤脑筋啊。”陌生人踮着脚尖，朝大殿之中张望，小声地咕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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