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厉，本将军没有看错你，你果真堪当大任！”晋鄙兴奋地舔了舔嘴唇，手掌忍不住在大腿上来回摩擦。“本将军依你之计，明日便下令减少守军人数，减少箭矢、弩机和抛石机的数量。哼，魏无忌啊，魏无忌，本将军倒要看看你能撑几天！”
“上将军英明果决，实乃大魏的福祉！末将深信在大将军的率领下，驱逐秦军，指日可待！”
“哈哈——，哈哈——，哈哈——，”沉浸在兴奋中的晋鄙大笑着，欣然接受了杨副将不着边际的阿谀奉承。
“肆申以为晋鄙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公子不得不防呐。”
“嗯。”魏无忌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眉宇间倒不像先前那么沉重了。他送别声援他的魏国将领，与肆申、杨燊返回临时的住处。“不过，当着这么多将领的面，他不再驱赶于我，也算懂得应变。眼下守城要紧，大王子民应当团结一致，共御外敌，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
“公子……”
“肆申先生，我们刚刚取得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得到众将领的认可和支持，应该高兴庆祝才对。”纵使肆申乃瞿墨举荐之人，已赢得魏无忌的信任和尊重，魏无忌还是感到有点不耐烦。他打断肆申，言语间不无自得之意。“今夜我们不谈与晋鄙上将军的矛盾，我们好生休息，明天再与秦人战！”
肆申的嘴唇动了动，将嘴里的话咽回肚子里。他表情凝重，忧心忡忡地跟着魏无忌。那两名受伤的少年已包扎好伤口，看见魏无忌回来，立刻起身相迎。魏无忌在他们的肩膀上拍了拍，示意他们坐下。视线扫过少年们的伤处，魏无忌露出伤感之情——两个朝气蓬勃的少年就这样没了。
“杨燊，回去之后，给那两个阵亡少年的亲人分别送去五十金。”魏无忌顿了顿，续道：“告诉他们，今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找我便是。”
“是，公子！”杨燊的内心被魏无忌的话打动，音调都变了形。
活着的两个少年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中看到满满的激昂之情。愉悦被悲恸取代，魏无忌模糊地感觉到战争是如此残酷。隐隐约约间，被他杀死的秦军将士好像活过来，围着他转圈。一张张鲜活的面孔在眼前仿佛走马灯似的轮流闪过，他的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公子？”肆申觉察到魏无忌的异样，及时地呼唤他。
那些死去的魂灵在魏无忌的眼前消失了，他从虚幻的想象中回过神来。“肆申先生，何事？”他机械地回应肆申，心有余悸。
“肆申在偏房中发现一坛老酒，公子是否想饮一两盏，解解乏？”
魏无忌仍在想着那些死去的秦军，根本没有听清肆申说什么。“好。”他蹙额皱眉，心事重重地坐下来。
肆申对杨燊丢个眼色。杨燊心领神会，转身出去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抱着一坛酒回来。肆申示意杨燊为每个人倒一盏酒，然后他将陶盏送到魏无忌的手中。魏无忌困惑地盯着手中的陶盏，仿佛它是变戏法似的冒出来的。
“林城的美酒在大魏都排的上号，公子何不尝尝？”肆申有意勾起魏无忌的酒瘾，对结束没多久的战争只字不提。
“嗯——，好酒！”魏无忌端着陶盏送到嘴边，深吸了一口气。“来，我们共饮此盏！”说起来奇怪，向来做事周详的他也没有提那些死去的将士、百姓以及那两个少年门客。
“是，公子！”
活着的两个少年将与魏无忌饮酒视为莫大的荣幸，每个人的脸上皆荡漾着兴奋激动的红光。
“当真是好酒！”魏无忌发出满足的赞叹，紧张的神经得到有效的疏解。“再来一盏！”他用袖子擦了擦湿漉漉的嘴唇，豪气地喊道。
杨燊又为每个人倒满酒。二话没说，魏无忌端起陶盏一饮而尽。如是者三，身体的倦怠，精神的紧张随着酒劲儿一起涌上来。他使劲挤了挤眼睛，晃了晃昏沉沉的脑袋，让杨燊再给他倒一盏酒，舌头却打了结，说不出话来。
肆申阻止打算倒酒的杨燊，一言不发地看着魏无忌极力对抗疲劳和困意。最后，魏无忌实在坚持不住了，身体像被狂风吹倒的大树似的朝前倾倒。肆申鬼魅地出现在魏无忌的身前，一把扶住他，将他抱起来，送到简朴的床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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