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民间好不好过不知道，反正国都的官员是不怎么好过了，圣上自入冬以来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据随行的太医说：陛下气脉枯虚，已病入膏肓，非药石可医。
民间是传言如风：紫薇陨落，风吹何家？民间尚且如此，更遑论朝中的自诩是：上呈天子，下安黎民，一生都在调和阴阳的官员士大夫呢！
自从天子卧床养病之始颁布的第一条也是唯一一条圣谕便是：天下之事事无巨细均有李相代朕批阅！所以这时的政事堂已然成为了曾经的圣语宫，而宰相李玄更是被动把控了朝政大权。
已经腊月二十一了，天上又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政事堂里四个燎炉被木炭烧的红彤彤的，散发出一股股逼人的热浪。李玄缓缓放下手中的朱笔，两只混浊的眼睛此刻闪烁着骇人的光芒，仿佛要将那个传话的太监钉死在这热气逼人的政事堂中。
“你将你刚才的话在重复一遍，吾没有听清”，李玄的手不知是不是长时间握笔批阅奏章累了，此刻竟然有些颤抖，缓缓说道。
那个传话的小太监驼背低着头，不敢直面当朝宰相李玄的目光，声音带着哭腔说道：“皇上诏相爷奏对”。
短短七个字，从小太监嘴里冲出来，声音并不大，但却如同一道惊天霹雳在李玄耳边响起，震耳欲聋。
从腊月初开始至今圣上已经昏迷二十一天了，现如今居然醒了，还要诏他奏对，这可不是天下奇观，而是回光返照啊。这奏对怕不就大行的遗诏了。
李玄缓缓了神，喝了口水润润了干涸的喉咙与嘴唇，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劳烦公公前面带路”。
“诺”。
这时外面已经铺上了指节深厚的雪。在无边黑暗的夜空下，雪是那么的白，白的令人发寒。
出了政事堂，李玄在小太监的带领下一路赶向圣安宫，他那双即将腐朽的双腿在此刻充满了力气，行走的极快。两人四脚在平滑的雪地上留下了深浅不一的脚印。
与此同时，圣安宫正东南方向的一座寝宫此刻也是灯火通明，里面一站一跪两道人影在灯火的照耀下此刻很是显眼。这里住的人是整个大虞王朝的禁忌，平日里根本没人敢谈了他，此刻居然有人敢来报信，真是不可思议。
“你说父皇醒了？”，声音有些有低沉，给人一种难言的苦涩感。
“回主子的话，皇上亥时末便醒了，太医诊了脉说：气象虽平稳，但不易大动”，这是太监独有的声音，很尖锐但是又有点特意体现出来的谄媚。
“奴才来之前看见朱公公叫了一个小太监进去，具体谈啥奴才没有听到，但是那个小太监很快就出来，一路小跑的出了宫，奴才估计八成是去政事堂找李相去了”。
“哦，出了宫？去找老师？找他干嘛”，那个声音有些疑惑。
太监答道：“回主子，奴才还没来及的问，奴才这就去替主子打听打听”。
“不用了，你拿着孤的玉佩去把秦将军找来，就说孤有事找他”，那个声音阻止了太监的动作，随后从腰间扯出一块玉佩。
“诺”，太监请过玉佩出了大殿。
“父皇你真的不行了吗？是装的吗？还是不相信孤吗？”，那个人苦笑了一声。
原本有些昏暗的烛火突然跳动了一下，圣安宫更加亮堂了，李玄看着两个月前还是精龙活虎的元鼎皇帝，此刻却是面容枯槁、瘦骨嶙峋，有些哽咽了，君臣相伴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皇帝。
“陛下，李相来了”，龙床旁边侍奉的老太监弯下腰在元鼎皇帝耳旁低声说道。
“哦，李玄来了，嗯...”，元鼎皇帝睁开了眼，在老太监的搀扶下倚靠在铺了棉絮靠垫的紫檀木床架上，喘着粗气说道：“来人，给李相赐座”。
“诺”，两个宫女抬进来一个矮凳。
“老臣叩谢陛下”，李玄作揖一拜，便坐在了。
“自入冬以来朕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咳，咳，处理政事多亏了你啊”，元鼎皇帝咳嗽着苦笑道，“不然这朝堂不知会成什么样子”。
“陛下言重了，这是老臣应尽的本分，陛下还是保重龙体要紧”，李玄声音就有些洪亮了圣语宫一丈之外的地方都能听到。
“龙体，咳咳，毕竟不是真龙”
“咳，咳，咳...”
“哎吆，陛下您慢点”，老太监赶紧轻抚着咳着有些气力不足的元鼎皇帝的背，拿过宫女递过来的水杯和一个小药丸，急忙给元鼎皇帝喂了下去。
“呼”。
元鼎皇帝长长的吐了一口一浊气说道：“人之寿命，天有规定，万岁毕竟不能真的万岁”。
“长生朕虽不可得，但大虞这三百载道统朕却不可失，同意否？”，元鼎皇帝声音虽弱，但却皇威不失。
“陛下所言极是，大虞不能倒，但也不能没有陛下”，李玄低头拱手作揖。
“李相你我君臣相伴有四十年了吧”，元鼎皇帝看着头发花白的李玄有些感慨。
“回陛下话，从正统二十二年至今元鼎三十九年不多不少正好四十年”，李玄也有些感慨。
“多年以来朕御宇天下，汝调和阴阳，共同打造出了元鼎中兴，这其中汝功不可没，辛苦了”，
元鼎皇帝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令李玄有些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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