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装神
数名护卫护持着一辆豪华马车，奔驰在寂静的街道上，哪怕夜禁已经开始，却无人敢拦截，无人敢查探，只因为这是当朝首辅张居正的座驾。
马车穿街过巷，来到宏庙胡同西之西斜街，最后停在一座道观前，借着月色，只见道观门匾上写着的正是“显应观”三个大字。
护卫统领周仓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凑到车前躬身道：“大人，‘显应观’到了。”
“嗯！”张居正应了一声，掀开车帘，踩着车夫备好的马凳下了马车。
张居正抬头望了一眼门匾，开口道：“叩门！”
周仓口中应道：“是！”上前，抓起门环，连扣了三下。
铛铛铛！清脆的敲击声在夜晚格外响亮，很快就听到观内有脚步声响起，跟着有微弱的光亮从门缝中透出，随后一道声音在门后响起，“无上天尊，今日天色已晚，蔽观已闭门谢客，如若要上香还愿，还请善信明日再来。”
周仓呵斥道：“少废话，首辅驾到，还不速速打开观门。”
一道惊呼声中，在一阵手忙脚乱的拆卸门栓的声音过后，高大的观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名二十岁模样的道士出现在门后，他手中提着一盏莲花灯笼，脸上犹带着不敢置信之色。
张居正示意让周仓退后，走上前，语气颇为和善道：“小道长，本首辅是来找人的，你们观中可住着一位叫……”说到这里，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这才发现，他居然不知道萧剑来姓甚名谁，好在他反应够快，急忙改了口，“一位白衣少侠，年龄应该和你差不多大……”
张居正还没说完，道士就恍然道：“你说的是岳居士啊！他是傍晚在蔽观借宿的，若是找他，请随贫道来。”
“麻烦小道长了。”听到萧剑来果真住在这里，张居正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
道士一只手提着莲花灯笼，另一只手赶忙打了个道揖，“居士客气了。”一国首辅的威严，哪怕是方外之人也不得不小心应对。
张居正跟在道士身后，行走在道观中，只见一路景色，“檐楹丽乎囗灏，丹青炫於云霞，羽盖琼轮若驾苍虬，载青鸟陟降乎。”可见道观的规模不小。
经玄帝殿，过重门、配殿、钟鼓之楼，一行人来到梵修之地，就见一间屋子房门大开，灯光明亮，像是料到有客人要来一般。
张居正心中一动，隐隐有所猜测，就听带路的道士指着屋子道：“居士，伱要找的岳居士，他就住在这里。”
张居正心中大震，感谢道：“多谢小道长带路。”
道士回了一个道揖，“这是贫道应该做的。”口中说道：“那贫道就不打扰居士了，居士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差人来找贫道，贫道就住在前院。”交代了一句后，道士遂识趣地告退离开。
“张江陵，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这时一道声音从屋中传出，惊奇的是声音只在张居正几人的身边响起，并未在夜色中扩散开来。
护卫统领周仓脸色猛变，凑到张居正身边，小声道：“大人，此人内力深不可测，为手下平生仅见，已达匪夷所思之境，为了您的安全，我们还是尽快离……”
张居正抬手制止了周仓继续说下去，“笑话，都到人家门口了，进不进去还有什么区别吗？”想到这里，他不再迟疑，大步走进了屋中。
屋中的陈设非常简单，可以说是简陋，一案一铺，一个放衣服的衣桁，几卷经书，一个挂于西墙上的“道”字，再无其它。
萧剑来正盘坐在案边，提壶泡茶，滚烫的沸水一入杯中，立时有茶香飘起。
泡茶法始于隋唐，但目前占主流的任是煎茶法和煮茶法，泡茶法并不普遍。
萧剑来用的不是宋朝的点茶法（可以说是一种特殊的泡茶法，点茶与泡茶的最大区别在于：点茶须“调膏击拂”，泡茶则不必如此），萧剑来用的是当下流行的泡茶法，不加辅料，直接投茶入瓯，用沸水冲点，杭州一带称之为“撮泡”，这种泡茶法是后世泡茶的先驱。
萧剑来道：“请！”
张居正也不客气，脱下官靴，学着萧剑来盘坐于对面，用右手端起茶杯，左手托住茶盘，先是看了一眼茶色，然后闭眼闻了下茶香，这才品尝了一小口，称赞道：“茶水银澄碧绿，茶味徐徐舒展，口味凉甜，鲜爽生津，不错，上好的‘洞庭碧螺春’。”说着，他又品尝了小一口，好似全然没有看到身旁周仓的一脸紧张。
萧剑来给自己也泡了一杯，道：“喜欢就好。”
茶叶是在来京的路上买的，虽称不上顶级之列，但也属上等。
张居正哪有心思慢慢品茶？放下茶杯，直奔主题道：“敢问小兄弟如何称呼？今日之言又是何意？你说本首辅大祸临头，不知从何谈起？”张口就是三连问，可见他心中之急切。
萧剑来瞥了几名护卫一眼，没有回答。
张居正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没有丝毫犹豫，摆了摆手道：“你们都先出去。”
护卫统领周仓虽面露迟疑，但也不敢违逆张居正，只得带着一众护卫离开。
“吱！”随着房门被关上，张居正迫不及待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萧剑来却没有正面回答张居正刚才的几个问题，而是点破道：“张江陵，你连夜赶来，甚至连天明都等不及，可是为了刚才所做之梦？”
张居正闻言大惊，再也不能保持冷静，手指着萧剑来，一副活见了鬼的表情，“你、你怎么知道本首辅刚才做了梦，难道梦是由你制造的不成？”想一想，又觉得不可能，萧剑来如果真能入梦，岂不是神仙？
萧剑来叹了一口气，用出了道家真言，“张江陵，你还不懂嘛，本尊以大法力助你入梦，窥得天机，你所见、所闻皆为你来日之了局，而本尊之所以帮你，不过是因为你心系苍生，如你执迷不悟，那本尊也无可奈何，救你不得。”
声音忽近忽远，直入心神，恍惚间，张居正来到了一片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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