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你不配拥有这张脸
袁晓希是在一个星期之后被安排去见邱今的。因为她是报案人，看守所害怕邱今会对她做出过激的行为，特意安排了两个警察在一旁监视。邱今的双手也被紧紧拷在一起。
隔着长方形的桌子，袁晓希深深凝望着对面的男人。黑框眼镜后的那双眼眸透出了莫名的哀伤与惋惜。几天不见，这位总是挂着温暖笑容，英俊儒雅的邱老师好似完全变了个人。他的头发乱蓬蓬的，青色的胡茬糊满了下巴。整张脸是浮肿的，脸色也是毫无血色的青白，目光呆滞，眼窝深陷，好像是被吸走了灵魂的一具丧尸。
袁晓希望着邱今，眼泪忽然涌了上来。
“那么好看的一张脸，你为什么要把它糟蹋成这样？”
这就是袁晓希坐下来后，对邱今说的第一句话，没头没脑，甚至有些莫名其妙。
邱今微微一怔，抽动了两下嘴角，然后哑着嗓子说：“呵，还不都是拜你所赐。”
袁晓希皱了皱眉，依旧用惋惜的目光看着邱今的脸。半晌，她提高声调，大声责问：“你为什么要顶着这么美好的一张脸去害人？你对不起它！你对不起他！”
邱今呆滞的眼里透出了一丝疑惑，下意识伸手触碰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把你的脏手拿开！你不配摸他！你不配拥有这张脸！”袁晓希忽然激动地哭喊起来，“你玷污了它！玷污了它！”
邱今缩回了手，下一秒忽然明白了什么。
“你，是不是认识一个跟我长得很像的人？”
袁晓希瞪着邱今，一丝嘲讽蔓上唇角：“长得像？哼！怎么可能有人跟肖师兄一样长得那么好看？你明明是整容的！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问个清楚，你为什么要整成肖焱的样子？你又为什么要顶着他的脸去杀人！你居心何在？”
邱今诧异地看着对面满脸是泪的女孩儿，眼中一片茫然。
“肖、肖焱是谁？我不认识这个人啊。”
袁晓希抹了一把眼泪，带着鼻音质问道：“那你的这张脸，是在哪里整的？又是谁给你整的？”
“在纽约。”邱今一边回想一边说，“那两年前的事了。我记得，给我主刀的是位华人女医生。”
袁晓希瞪大了眼睛，身体前倾，急切地问道：“她多大年纪？长什么样子？”
“她，四、五十岁的样子，虽然上了些年纪，但依然很漂亮。嗯，她长得其实跟她给我整的这张脸有些相似……”
记忆飘荡到了两年前。那时的徐昕泽已经拿到了心理学硕士，在纽约的一家心理诊所做心理医生。他给别人治病的同时，也偷偷地对着镜子给自己诊疗。也就是在这个时期，他发现自己的病情虽有所好转，但始终无法完全康复。他意识到，必须回到那个人生转折点发生的地方，才能完完全全治好自己。
于是，他决定换个全新的身份，也换一张全新的脸。
四季分明的纽约，冬天是很冷的。徐昕泽在一个飘着雪花的上午，走进了一家规模很大的整形医院。可能是看到他是中国人，所以导诊把他带进了一位华人女医生的办公室。
女医生穿着白大褂，头发盘得一丝不乱，看起来既美丽又高贵。尤其是她那一双大眼睛，就像泛着微澜的湖面，给人一种宁静而忧伤的美感。
忧伤？当时的徐昕泽有点为自己的感受感到困惑。是啊，她明明在对自己礼貌地微笑，他又怎么会感觉到忧伤呢？
“对自己哪个部位不太满意？”女医生亲切地用中文对他说，“或者，你有自己理想中的样子？”
徐昕泽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然后学着外国人的样子耸了耸肩膀，说：“我就想换张脸，与我现在不一样就可以。我理想中的样子，就是让所有熟悉我的人，都认不出我。”
看到女医生欲言又止的样子，徐昕泽赶忙解释：“您放心，我没做过任何违法的事情。之所以要改头换面，只是想跟一段伤心的往事彻底告别。”
“哦，我没那个意思。”女医生望着徐昕泽的眼神有点复杂，停顿了一会儿，又确认了一遍，“真的，任何一张与现在不一样的脸，都可以吗？”
徐昕泽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对，美丑都没关系。唯一的要求就是跟现在不一样。”
“好，那我们预约手术时间吧。”
徐昕泽的整容手术是在半个月后进行的。他躺在手术台上，在心里默念——“再见了，徐昕泽！从今天开始，你的名字叫作‘邱今’。”
而在注射麻药时，徐昕泽恍惚中好像看到女医生凝望着自己的眼睛。那双美丽的大眼睛蒙上了一层柔和的水汽，水光粼粼，更显得忧伤又脆弱。
她，哭了吗？
此时，麻药的作用已经开始了。徐昕泽闭上了沉重的眼睛，大脑也暂时停止了思考。而他在熟睡中，似乎又梦见了那双忧伤的眼睛。水晶一样的眼泪，一滴一滴从眼角溢出。她哭得的是那么的伤心。
徐昕泽再次见到那双美丽的眼睛，却是在他摘下纱布后，望着镜子中的自己的时候。
没错，女医生竟然为他整了一双跟自己极其相似的眼睛。微微的内双，恰到好处的优美弧度，都跟她的眼睛一模一样。只不过，他的眼神里没有那种充满了破碎美感的忧伤。
“您还满意吗？”女医生在他身后问道。声音莫名有些颤抖。
徐昕泽这才把注意力从自己的眼睛转移到脸部的其他部位。他差点惊呼出来——这张脸也太完美了吧！好看到，就像从漫画里面走出来的白衣少年。
“医生，你把我整得太好看了。我都不太习惯……”
徐昕泽边说边转回身，可感谢的话刚到嘴边，就被女医生的反应给吓回去了。
徐昕泽看见她用一种充满了慈爱的眼神看着自己。而那双美丽而忧伤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来，让我摸摸你的脸。”女医生含着泪，朝徐昕泽的脸伸出了双手。
而徐昕泽却被吓住了，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女医生也好像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忙解释了一句：“我是想检查一下伤口的愈合情况。”
“哦，好。”徐昕泽只得又向前迈了一步，然后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他感觉到一双非常柔软的手轻抚上了自己的脸，一股暖流莫名从心间升腾。
那一刻，徐昕泽不知为何想起了住在天堂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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