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景柠闭了闭眼睛，很快起身将他冷得像冰一样的手紧紧牵住。
即便这个猜想在她脑海里徘徊过了千百次，但如今听他亲自说出口，还是撕心裂肺般的难过。
如果只是单纯地被收养，以容祈的性格，不会对曾经的养父母那般绝情。
即便决定陪护在亲生母亲身边，也一定会和他们保持联系。
可事情的真相一旦涉及到儿童拐卖，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即便在当今社会，大部分人都会把对罪恶的谴责指向人贩子，但作为买家，同样有难以推卸的责任。
所以容祈才会在查明了昔日的一切后，毅然选择离开上海，斩断了和容氏夫妻的一切联系。
十几年来的同一屋檐下的朝夕相处，让他做不到狠心将所谓的养父母告上法庭。
但无论是他自己还是黄玉萍所经历的一切，又无法让他对事情的真相视而不见，装作一切如常。
所以远离上海，尽自己的力量将受尽苦楚的亲身母亲照顾好，是他唯一的选择。
舒敏月凄声哭了出来：“小祈，你要理解妈妈，妈妈之前只是因为太想要一个孩子，才会出此下策！妈妈从见你第一眼，就特别喜欢你，所以当时就下定决心，以后无论是不是能有自己的孩子，都绝不会亏待你！这么多年了，爸妈一直对你视如己出，难道你都感受不到么？”
“是啊，你们的确一直对我视如己出，我感受到了，可是我妈这么多年独自一个人承受失子之痛，最后精神失常，以至于亲生儿子明明就在身边，却无法相认，这种痛苦，你们又能感受到么？”
舒月敏停止了抽泣，脸上的悲伤很快被震惊所取代：“小祈，你说什么？你刚才叫黄阿姨……妈妈？”
容祈闭起眼睛，像是要把哽咽的情绪极力咽下去一样。
曾经他曾今不止一次设想过，如果一切就像娅晴所说的那样，他真的只是流落街头时被收养，那该多有好！
如果是那样，即便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会把他们当亲生父母一样对待，陪伴在他们身边，为他们养老送终。
可是当初他们明明有机会在福利院里收养一个孩子，却还是选择了另外一条路……所以现在，他的确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这对真心实意养了他十几年，却给自己的亲生母亲带来巨大伤害的两位老人。
所以最后，他只是轻轻笑了笑：“大家先吃饭吧……吃完饭以后，我带你们去我妈妈的墓前看看。至于以后……大家就不要再见面了。”
或许是从容祈冷淡又决绝的态度中意识到了一切都不可挽回，又或许是亲耳听闻了黄玉萍这些年来的遭遇后，无法再继续自欺欺人，当天的祭拜结束后，容止行偷偷在陵园管理处留下了一笔钱，拜托他们将黄玉萍的墓地打理好，就定了回上海的机票，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景柠不愿容祈为难，得知了他们的行程后，主动提出了由自己去送机。
安检之前，舒月敏偷偷将景柠拉到了一边，轻声问道：“柠柠，虽然小祈的事，我们没有资格再过问，但阿姨还是想多问一句，你两现在是在谈恋爱么？”
“是的，阿姨。”
听她问起，景柠也没藏着掖着，神态里都是坦然：“您是有什么要交代的么？”
“交代……是谈不上了……”
舒月敏深深叹了口气，伸手拿了张银行卡出来：“阿姨知道你出生好，自己也非常优秀，如今又在优选集佳这样的大公司里做高管，自然是什么都不缺的……只是小祈这孩子，为了替我们还债，耽误到了现在。这些钱当作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也好，当作是给你的彩礼也罢，你就先替他收着好不好？”
景柠似笑非笑地看着那张卡，却没伸手接：“这是阿姨的意思？”
“不，这是我和你容伯伯共同的意思。当然，娅晴也是知道的……”
“这么看起来，你们虽然养了容祈十几年，但的确是不够了解他啊……”
在舒月敏满是疑惑地注视下，她笑了笑：“容祈这些年会呆在这里照顾黄阿姨，并不是为了替你们还债，而是在尽他一个做儿子应尽的本分。我想和他在一起，看重的是他这个人，和他究竟在干什么，有没有钱也完全没关系。且不说他独立自强，有着认真在做的事业，就算未来真的遇到了什么困难，帮他度过难关的，也应该是我这个女朋友……”
她顿了顿，最后安抚道：“阿姨你放心，容祈我会照顾好的。至于到了我们结婚的那一天，大家能不能坐在一起吃个饭，那就得看缘分了。但在此之前，我想留一段安静的时间给他，让他好好消化掉之前的情绪比较好，所以你们也不必干涉他的生活，让他徒增烦恼。”
舒月敏愣了愣，慢慢把那张银行卡收回了包里，表情又是欣慰，又是酸楚。
在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比起一厢情愿且擅作主张的自己，容祈身边出现了一个强大理智，真正懂得他，也愿意用心照顾他的人。
而那个她心心念念，甚至不惜用违法的手段强行养在身边的儿子，也将彻底不再有任何关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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