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论故谈新
却说霍、寂、仇三人逃离了铁佛寺僧众的包围，一路望城南而去，在茫茫夜色中奔逃。他们在街巷间左右穿插，避过巡夜官兵，藏身于城南的一座城隍庙中。那庙里一位老庙祝，看见一个凶神恶煞的和尚、一个身材魁伟的大汉，还有一个身形瘦长、一脸倒霉相的少年突然闯进庙来，吓得抖如筛糠，连连告饶道：“三位好汉，这庙里什么值钱的物事也没有，三位要是想拿香客的捐献做盘费，请自取去，但求放过小老一命……”
霍振翮哈哈笑道：“老丈，我三个在此借宿一宵，明晨就离开。你切不可向别人提起！”说着他一掌劈在大殿外一根柱子上，将那柱子劈出老大一条裂痕。他指着那裂痕对老头说道：“你的脑袋与这柱子，谁更硬些？”
那老儿强笑道：“壮士说笑了，壮士这份膂力，小老在你手里岂不如一团生面？请，请！请后边安歇。”说着就将三人领到了一处偏房中，还拿来些浊酒粗饭之类的给三人果腹。霍振翮点头道：“老丈，我也不白占你酒饭，这几个钱你拿去且使，权当我谢你的!”说着从怀里掏出八九个制钱塞给老者，老者固辞不受，霍振翮一再坚执，他才收了，退出偏房，让三人自处。
霍振翮为人洒脱豪迈，与寂谈联手共抗强敌，对于寂、仇二人的戒心便少了一大半。他斟满三碗酒，对二人说道：“霍某自与二位一同逃出铁佛寺，途中还未详谈过，今日既然有缘相聚于此，便敬二位一杯，借花献佛，切勿嫌这酒浊。”
三人饮过，霍振翮又对仇竹生说：“却不知这位小兄弟尊姓大名？”
仇竹生心想：“这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又都与鹿鸣盟不对付，我需不能说自己是决明海阁弟子……只是这霍振翮乃秋空堂旧人，也不知他与寒林居的关系如何，我需伺机试探一番。”于是拱手道：“贱姓仇，名字叫竹生，是……孔方会名下商行里的一个小伙计，只因为商行被邪教妖人渗透，小弟也被妖人绑去，要做那人肉大宴，亏得这位寂谈师父路过，大显神威，将小弟从那伙邪徒手中救出。小弟无处可去，就想着不如跟随寂谈师父，做个带发头陀，也好过一个人流落江湖。”寂谈听了，在旁边不动声色，合十应道：“正是如此！徒儿，改日为师便点化你入我唐密毘卢遮那法门！”
霍振翮笑道：“那么小兄弟身上的‘冥愿’符咒又是从何而来？”
仇竹生支吾道：“那却真不知道了……兴许是绑走我的邪教妖人在我身上种下的。”
霍振翮摇头道：“这符箓只有‘冥愿’的十二冥使能用，听你所说的邪教妖人，是百仙宴一路，怎么可能种下这符箓，可见你之所述不尽不实。也罢，此事本非我改管。只是谈上人此番不辞辛苦，西来中原，定是大有所图。为何还要带上这位奇怪的少年，确实令霍某不解。”
寂谈道：“霍檀越几次三番询问贫僧意图，想来是对‘十锋’之事感兴趣？”
霍振翮道：“不错，‘不败十锋’乃一时武林菁英，霍某年少时听家中长辈讲起十锋当年之故事，便已对十锋的英风锐气感佩不已，可惜却一直无缘与其中人物一晤，霍某引为平生之憾。”
寂谈合十一礼，道：“霍少侠不拘物议，在今日江湖早已将十锋定为恶党之际还能执持己见，可谓刚强。老衲代‘十锋’中已不在世的七位谢过霍少侠。”
说罢他沉吟片刻，说道：“也罢。今日时光尚早，老衲便说一说与周小檀越相遇的始末。”
仇竹生听寂谈称自己为“周小檀越”，心中颇为惊讶。因为寂谈与他偕行有日，他早已与寂谈通过姓名，并且他在入孔方会之前的真名很少有人知道，因此他不明白寂谈为何突然改口叫起他的真名，又是从何处知晓。他笑道：“大和尚糊涂了，我本姓仇，‘周小竹’乃是化名，只为行走江湖方便而已。”
寂谈笑道：“小檀越何须如此。你我二人本无前缘，你不识得我，我也不识得你。你难道便不奇怪为何老衲要从百仙宴手中将你救出？”
仇竹生脑中念头乱转：“难道这老和尚和石锐有仇，不知怎地发现我是孔方会的人，便想将我绑为人质？然则我不过无名小卒耳，老和尚不去绑石家的人，来绑我作甚……莫非是要将我虐打一番，以泄他心头之恨？但是这一路来到扬州，老和尚非但待我不坏，还带我偷学佛门武功……这却是何意，是否另有奸谋？”他感到此事颇不可解，只得顺口答道：“那想必是大和尚你宅心仁厚，碰巧路过荒寺，看到百仙宴要害我，是以仗义出手吧。”
寂谈说道：“那荒寺早已弃置多年，路处偏僻，老衲何以能碰巧在百仙宴办事时从那里经过呢？小檀越，老衲在江宁时便与你有过照面，那时老衲看见你的面相，觉得与一位故人颇为相似，便疑心你是我那位故人的子侄；后来又发现你身中‘冥愿’符箓，于是才暗中跟踪保护你，直至今日。如今既然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老衲便要问一句：你与考槃涧周玄昭有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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