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喝到尽兴而归，杨纪和屠苏人雄分别，这才回到了下榻的玉斧客栈。
回到玉斧客栈，远远的，杨纪就看到一名削瘦的身影，站在长街上，笑得合不拢嘴。
“恭喜公子，贺喜公子！”
削瘦的老者双脚并笼，远远的就朝着杨纪鞠躬行礼。
“鬼丹师？”
杨纪一脸的讶异：“我之前飞鸽传信，让你过去酒楼聚餐，你怎么没去？”
“因为我很忙。”
鬼丹师两只手插在袖子里，笑呵呵道。
“很忙？”
杨纪奇了：“你最近应该没有开炉吧？”
“嘿嘿，当然没有。我可不像公子，炼丹的出炉率这么高。”
鬼丹师道。
“那是什么？”
看着他笑歪嘴的样子，杨纪都开始有些担心。鬼丹师这样子太不正常了。
“嘿嘿嘿，点东西啊！”
鬼丹师依旧诡笑道：
“你不知道，从中午到现在，我就一直在点东西。手就一直没停过。”
“点东西？”
杨纪目光一闪，终于感觉到不对了。看起来在他聚饭庆祝的时候，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鬼丹师，到底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公子，你还不知道吧。从正中午到现在，我就一直收礼收到手软，根本没有停过。呐，你看，这不又来了？”
鬼丹师突然右手伸出，分出一根枯瘦的手指，指着杨纪的身后道。
杨纪霍然回首，哗啦啦的车轱辘声中，只见一辆沉重的马车在暮色之中缓缓的驶来。到了玉斧客栈的身前，马车上跳下来一名青年劲炼的男子，躬身行了一礼，小心的询问道：
“是杨纪杨公子吗？”
“正是。”
杨纪讶异的看着这名青年男子。
对方却头都不敢抬，右手伸进袖子里，抽出来一张方方正正，金色的大红帖子：
“我们是张氏门阀的，这是我们家老爷的一点心意。还望杨公子接受。”
说着嘴里发出一声哨响，马车里跳下来四个劲装的身影，二话不说，开始往玉斧客栈里卸货、搬东西，动作熟溜已极。
“等一等……”
杨纪眉头一皱，刚要叫住他们，就被身后的鬼丹师拦住了。
“嘿嘿嘿，公子，这些人只是下人。听命令行事。你就不要为难他们了。完不成任务，这些人回去是受到刑罚的。”
鬼丹师道，双手拢在袖子里，高昂着头，一副熟稔其中内幕的样子：
“而且，新的武举人出来之后，各个世家、豪门、勋贵，不管认识不认识，都得送上一份。就算是死仇，也得意思意识，摆个样子。这是规矩，一届届武科举都是这么过来的。谁要是坏了规矩，用不着公子出手，其他世家、豪门就会排挤他们，以后和他们不对劲。”
“而且，这东西和送礼办事不同。公子只管收，什么也不用管。”
鬼丹师道。
“这是为何？”
杨纪道，目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世家大族也不是傻子。杨纪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原因。
“嘿，同族有同族的情谊，同窗有同窗的情谊，同门有同门的情谊。同洲自然也有同洲的情谊！……”
鬼丹师听到杨纪的话，收了笑容，双手垂下，一脸的正色道。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规矩，杨纪是新人，对这些一无所知。
但是鬼丹师觉得自己做为杨纪的随从，有这个责任和义务告诉、提点杨纪这些明里、暗里隐藏的规矩。
“在太渊洲这个地界里，不管你和谁结怨，也不管你杀了谁。哪怕是哪个世家极为重视的嫡系公子，也没有人会在乎的。那是你和他们之间的事。”
“但是到了外面就不同。如果你陷入了窘境，只要不是太严重的问题，同洲之间都会互相帮衬，甚至哪怕之前你们见都没见过。这就是同洲的情谊。”
“人离开了出生的地方，就像鱼离开了水。鱼离开了水，掉到了车辙里，互相靠着唾沫呼吸，这就是相濡以沫。我们东部太渊洲武风并不隆盛，和外头比本来就矮了一头。因此更加应该互相帮助。”
“这种东西是互相的。不止是要你去帮助别人，不认识的人也会来帮助你。公子还是刚刚踏入官场，以后离了太渊洲的地界你就会明白了。”
“现在送来的这些礼物。洲外的人暂且另说，那是冲着你举人试第一的名头来的。但是洲内的人，你却可以一概不管，连帖子都不用翻。一概收了就是。”
鬼丹师语重心长，存心指点道。
他在太渊洲府里待了几十年，因为炼丹师的特殊身份，和各个世家、大族都接触过。武科举也目睹过一波又一波，耳濡目染，对于这些明里暗里的规则，早就熟透之极。
那些世家大族之所以看重他，派来的使者连看都不看，也不问他是不是有资格代杨纪收东西，只要见到是他就把礼物卸下，塞给他，也就是这个用意。
所以正午武科举结束之后，杨纪叫人去做鬼丹师，鬼丹师才会谢绝不去。并不仅仅是因为杨纪同门之间聚饮，他一个外人去了不好。
更深层次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
“吁！”
杨纪长吁短叹，感慨不已。他只看到有人送礼，还没想到这里面居然还有这么多学问。如果不是鬼丹师提点，他还真是不知道。
正常的情况下，如果一直待在太渊洲，他还真是不想接受。但是这些世家豪门的家主火眼金晴，还真是让他们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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