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雅猛地抬头，擦干眼泪，然后看向声音的方向。
“爸，我去一下。”
“嗯，去吧。”
舒雅起身走出病房。
直到走出房门，她也没能说服父亲。
舒雅的心被狠狠的抽动一下，很疼。
舒雅走到刘广峰的办公室门口，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一步都迈不动。
因为每一次踏进医生的办公室，听到的全都是关于父亲的坏消息，癌症很难控制，只能是缓慢的恶化，可是依然是在恶化。
起初舒雅很关心父亲的病情，每天都会找刘广峰，关心治疗进度，可是渐渐的她害怕知道，害怕了解病情，害怕医生跟她说的每一句话。
因为每天的消息不是向康复多接近一步，而是向相反的方向渐渐靠近，越是清楚，越是心里难受。
舒雅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臂，犹豫了片刻，敲响了医生办公室的门。
“请进。”屋里传来刘广峰低沉的声音。
舒雅竟然在敲门的一刹那希望屋里没有人，她真的害怕听到关于父亲病情的任何消息，如果不听，她还可以装作不知道，这样就能当做父亲的身体在渐渐好转，一切还有希望。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父亲可以健康的出院，和从前一样生活。
刘广峰的这声请进，彻底打破了舒雅的幻想，她的手微微颤抖着，转动了门把手。
“刘，刘大夫。”
刘广峰在看到舒雅时，站了起来，“太好了，你终于来了。”
太好了？
舒雅愣了一下，第一次从刘广峰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舒雅每一次来这间办公室，心情都不是特别好。
“有什么事吗？”舒雅眼睛还有些红肿，面无表情的问道。
“什么事？当然是好事。”
“嗯？”
“今天接到通知，已经找到了跟患者吻合的肝源，可以尽快安排手术。”
舒雅蓦然瞪大眼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微微颤抖，刘医生，您可以再说一遍吗？”
刘广峰笑着重复道，“我说刚刚接到通知，已经找到了跟患者匹配的肝源，近期就可以做手术。”
所有的忐忑，所有的焦虑，所有的恐惧，在听到刘广峰重复说的找到肝源的那一刻时，彻底迸发了。
“谢谢您，谢谢。”舒雅强忍着情绪，向刘广峰连连道谢，退出了办公室。
在走出办公室的瞬间，舒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她跑到了楼梯间，坐在第一节楼梯上，将头埋在膝盖里。
在半个小时前，她还在为父亲做手术的事情发愁，还在想怎么可以背着父亲捐赠肝脏，做肝移植手术，她想着只要父亲有一线希望自己也要去做，哪怕以后父亲恨她。
任何情感都没有父亲活着重要，母亲一辈子都习惯了听从父亲的安排，就算是手术这么大的事情，她也不能做主。
可是此刻，她再也不用为这些事情烦恼，肝源有了，有了。
......
找到肝源，手术必须尽快进行。
刚刚知道有肝源的时候，全家陷入了对手术的期待中。
可是当刘广峰跟他们说了肝移植手术的危险性和成功几率后，包括舒雅在内的所有人就没有起初那么兴奋了。
刘慧娟既高兴又担心，刘广峰说的很清楚，找到肝源是非常不容易的一件事，如果手术成功，老爷子虽然也要一直吃药，但是像正常人一样的生活绝对没有问题。
可是如果手术失败，最坏的结果可能下不了手术台，所以当被推上手术台的一刻起，就已经签署了生死状，大家期盼手术成功后的喜悦，也必须有心理准备承担失败的后果。
“舒雅，水冒了。”韩墨赶紧接过舒雅手中的水壶。
这时舒雅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愣了神，原本准备给父亲倒水，水已经满了自己都不知道。
她赶紧拿抹布把水擦干。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心不在焉了，自从刘广峰把手术失败可能带来的后果跟她们讲了以后，舒雅的心就开始剧烈的起伏了，思绪也平静不下来。
舒强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原本脾气最不好的老爷子，竟然成了全家人中心情最好的。
手术的时间已经定了，越是距离那个时间一分一秒的接近，大家就越紧张，因为生的反面就是死，而死这个词，大家都不敢继续想，越是不敢想，却总是无意间钻进脑中，所以大家表现出的反应比舒强这个病人要大得多。
这天
早上
手术约在上午十点，距离那个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哥，你想吃什么吗？”舒胜围着舒强的病床转了几圈，最后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舒强正跟小家伙玩脑筋急转弯，韩墨给小家伙买了一本脑筋急转弯的书，老爷子戴着老花镜，给外孙女读。
听到弟弟的话，想了想，“手术前好像不能吃太多东西，我也没什么想吃的。”
舒胜轻“哦”一声。
“大伯父，您吃苹果吗，我给您削？”舒玉拿着苹果问道。
“手术前尽量不要吃东西，我不吃了，你吃吧。”舒强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舒玉在拿苹果前，根本没有听自己爸说什么，她就是围着大伯父转了几圈，心里紧张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舒玉放下苹果，又漫无目的跟舒胜一起在病床周围转悠。
“爸，您喝水吗？我给您倒水。“
舒强笑了笑看着舒雅，“我不渴，一会就要做手术了，少喝点水。”
“外公，你手术完了，再给我讲脑筋急转弯啊。”
“好呀，那你要等着外公回来呀。”
“那外公你要快点回来。”
“没问题。”
整个病房最放松的两个人就是舒强本人和对做手术还没什么概念的小家伙。
医护人员已经开始做准备，要将老爷子移到另一个床上，推到手术室。
随着病床被推出病房，所有人都跟在了舒强的周围。
病床推动的速度还很慢，舒强从枕头下方拿出一串钥匙，递给舒雅，”小雅，这是家里的钥匙，你回去给我拿几件换洗的衣服，等我做完手术要换。“
”好，等您手术结束出来，我再去。“舒雅红着眼眶说道。
“不行，你现在就去。”舒强的语气非常强硬。“不要跟着了，现在就坐电梯下去，快点。”
自从舒雅回来，舒强还是第一次用命令的口吻和她说话，虽然以前他都是这样对舒雅说话。
“小韩，你跟她一起回去，去吧，别跟来了。”舒强用恳求的眼神看着韩墨。
这种眼神韩墨似曾相识，他拉着舒雅的手停下脚步，“走吧，我们按照叔叔说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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